一墻之隔，不，是一塊玻璃之隔的金仙洞。

    蔡元培、陳仲甫、錢玄同、王家維、周樹人、辜鴻銘、胡適之，正坐在小女子💏口中的“烈性炸藥”之上，更不知🦐道隔壁的🐕🐓雷音洞里有一場談判。

    七⌚🔦🏘個人全神貫注于“🤒云居四寶”的第三寶宋徽👺🎇👂宗鎮(zhèn)墓獸。

    此物在四寶中最大最沉，藏在頂⏸層秘道中偷看的秦北洋🚪，擔(dān)心這頭鎮(zhèn)墓獸會不會把條案壓斷了。

    王家維教授侃侃而談“宋徽宗趙佶，北宋的亡國之君。靖康之變，天崩地裂，金人攻占汴京，他與兒子宋🤝🙆🗾欽宗一👣🤥同被擄到松花江邊的五國城，父子二帝被關(guān)在一口枯井之下?！?br/>
    “宋徽宗是文人皇帝，自創(chuàng)‘瘦金體’，花鳥畫‘院體’，將詩、書、畫、印合一，兼具寫實寫意，幾千年來罕見的藝術(shù)⬇天才，比之附庸風(fēng)雅的乾隆皇帝，不知強了多少倍。但論起治理國家，➡🛷🐸又不知差了多少倍。宋徽宗是諸事皆能，獨不能為君耳！”

    傳說中的鎮(zhèn)墓獸，均為形象可怖😳🚬，面容猙獰的怪獸。天下第一大才子皇帝的鎮(zhèn)墓獸，卻是⏸🕵🤮一只仙鶴。只可惜并不完整，身體中部有大片殘損，必須依靠鐵架子🚀站穩(wěn)。

    秦北洋居高臨下俯視，無法判📳斷鎮(zhèn)墓獸的靈石是否存在？但他感覺不到仙鶴的靈性，自己的和田暖血玉墜子，以及九色均無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但它很像在天國🛐🦆懸崖下救過自己的白鶴——飄逸高冷，細長鶴足，猶如翱翔白云的仙子，尖利的鶴嘴直指蒼穹，似要引吭高歌，一飛沖天……

    長袍馬褂的辜🤓🐲鴻銘夾著眼鏡贊嘆“📍📪👈清朝內(nèi)府藏有宋徽宗真跡《瑞鶴圖》，盤旋在宮殿上的十余只仙鶴🚎✔🌸，工筆細膩，形神兼?zhèn)?，充盈皇家之氣，乃是宋畫精品?！?br/>
    穿西裝的胡適之卻提出疑問“宋徽宗被🐦🔞金人擄到🎚🌤北國而亡，為何還會有鎮(zhèn)墓獸？又出現(xiàn)在云居四寶之中😣🍊？”

    王家維👍💰🛂答道“宋徽宗被⏬🗳💪金人葬在河南。宋金《紹興議和》，金人將宋徽宗骨骸送還南宋，葬于紹興永佑陵。南宋滅亡后，元朝盜掘南宋皇陵，這尊鎮(zhèn)墓獸必是落入元人之手?！?br/>
    “元🛑朝忽必烈大帝，將這件寶物賜給云居寺，成為云居四寶的第三寶?！崩洗?#128005;客做了最終解答，“你看這它的殘損嚴(yán)重，因在挖開宋徽宗地宮時，仙鶴殺死大量蒙古士兵。元🐓🌖人推出火銃，方才擊碎鎮(zhèn)墓獸心臟?！?br/>
    大家圍繞仙鶴鎮(zhèn)墓獸一圈，發(fā)現(xiàn)背🦋面刻滿瘦金體書法——天骨遒美，逸趣靄然📑😐，如屈鐵斷金，至瘦而不失其肉，轉(zhuǎn)折處處藏鋒，挺勁飄逸。本為“瘦筋體”，但以“金”顯尊貴，乃是宋徽宗的獨創(chuàng)。

    “夜西風(fēng)撼破扉，蕭條孤館一燈微。家山回首三千里，目斷山南無雁飛。”錢玄同🐤🐢讀出鎮(zhèn)墓獸上的文字，“宋徽宗被俘后的詩，時運流轉(zhuǎn)，頗有李后主在汴京做階下🕉🥗🛒囚之感。🥠”

    最后一段瘦金體，出自《論語·微子》——不仕無義。長幼之節(jié)，不可廢也君臣之義，如之何其廢之？欲潔其身，而亂大倫。君子之仕也，行其義✴🤯🏮也。

    辜鴻銘大贊“宋徽宗非但精通書畫，亦尊崇禮教，有宋一代，程朱理學(xué)😛發(fā)揚光大?！?br/>
    “存天理，滅人欲，理學(xué)貽害中國七百余年至今?！标愔俑ψプC會反擊，“辜先生🚙🍪🥏，您的辮子早該剪了！”

    “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，你們心中的辮🥊😘子卻是無形的?！?br/>
    “您在北大課堂上的講話，我等早已領(lǐng)教過了。”錢玄同站在陳仲甫一邊，“晚生以為，《論語》、《中庸》、《大學(xué)》等等，就是中國人心中的辮子。中國文字，論其字形，則非拼音而為象形文字之末流，不便于識，不便于寫。欲使中國不亡，欲使中國民族為二十世紀(jì)文明之民族，必須廢除孔學(xué)，廢除漢文💙！”

    胡適之忍不住提問“錢先生，若真的廢除漢文，那該采用何種文字呢🦌🌂？”

    “玄同之意，當(dāng)采用文🚖法📧簡賅、發(fā)音整齊、語根精良之人為的文字esperanto！”

    “世界🌀📫🥡語🛺🕛？”辜鴻銘自然明白esperanto之意，“荒唐！”

    “惟有先廢漢文，且存漢語，而改用羅馬字母書🥤😄📮之。改革🕓中國之語言文字，掃除孔教之千年流毒，任重而道遠！”

    面對后生可畏，辜鴻銘曰“從前有戶人家，守著老祖宗傳下的無價之寶，比如這云居四寶，卻看到隔壁家闊氣了，便把自家寶貝全部砸爛，以為這樣就能跟隔🥂📸壁同樣闊氣?！?br/>
    “任何寶貝沿用兩千年，只能是🚽一堆裝飾😬👘品。即便云居四寶，可當(dāng)飯吃？可織布穿？只能滿足我輩文人的虛榮罷了?！?br/>
    “我生在南洋檳榔嶼，母親是西洋人?？梢哉f，我辜鴻銘是半個洋鬼子。我十歲時去英國讀書，臨行前，父親在祖先牌位前告誡我不論你身邊是英國人、德國人還是法國人，都不要忘了，你是中國人。母親✔🤖對我關(guān)照記住，中、國、人！”

    蔡元培在陳仲甫與辜鴻銘中間說“借欣賞云🤹🍦居四寶之良機，我們在石經(jīng)山金仙洞，辯論孔教之存廢，對中國未來之命運，一百年后之生活方式，倒是比云居四寶更重要。當(dāng)年，我在德國萊比錫大學(xué)求學(xué)，辜先生已是赫赫有名的人物。我請辜先生來北大講授英國文學(xué)，也邀仲甫先生來做文科學(xué)長，兼容并蓄，求同存異，請辜先生繼續(xù)賜教！”

    “🤝🏫📲有如此大學(xué)校長，實乃中國大幸！我在歐洲學(xué)習(xí)生活十四年，掌握英文、德文、法文、拉丁文、希臘文，獲得文、哲、理、神等十三個博士學(xué)位。這些年，我又把四書🎠🎿💮五經(jīng)翻譯成英文，讓西洋人見識東方文明之精髓。”

    “辜先🈹生之精神與毅力，仲甫深🚨感佩服！但東方文明在西洋人眼中，不過是滿🔐🚧足其獵奇心的玩物罷了。”

    縱然，陳仲甫戰(zhàn)斗精神十足，面對辜鴻銘這🎭❌樣的大家，也要客氣三分。老刺客抱著雙臂，同樣聽得饒有趣味。

    “三年前，辜某英文拙作《春秋大義》在歐洲出版，闡明中國人具有深刻、博大、簡樸和靈性四種美德。君不見，歐洲大戰(zhàn)已過四年，血流成河，生靈涂炭。西洋也在反思，為何會爆發(fā)一場自相殘殺的浩劫？僅僅是德奧🧚🔍🧀💉📳集團與英法俄聯(lián)盟的矛盾嗎？不，我必得從文明領(lǐng)域?qū)ふ遥绾谓鉀Q西洋人的問題？我給出了答案——孔孟之道，儒家文明。啟蒙思想大師伏爾泰，早已指出了這條明路?！?br/>
    “辜先生說的有理。㊙⬇🗺”王家維擺出和事佬的態(tài)度，“西洋人有科學(xué)作為武🛶器，而我們中國人既要學(xué)習(xí)科學(xué)，但也不能放棄固有之文明?！?br/>
    “您所言😩固🧢🏭🆔有之文明，卻又被袁世凱撿回來，不但恢復(fù)祭🥀典，還做了古怪的祭服，跟著這事而出現(xiàn)的便是帝制?！?br/>
    辜鴻銘笑著說“君不知，我曾當(dāng)面頂撞袁世凱🚧。當(dāng)他死后，北京全城哀🥉悼，唯獨我請了戲班子慶賀三天！”

    “諸位，在云居四寶面前唇槍舌戰(zhàn)，倒是讓我這小輩開了眼界?！焙m之開腔了，面對蔡元培畢恭畢敬，“校長先生，我建議，多研究些問題，少談些主義！研究問題是極困難的事，高談主義是極容易的事?，F(xiàn)在中國應(yīng)該趕緊解決的問題真多得很。從人力車夫的生計問題到大總統(tǒng)的權(quán)限問題，從賣淫問題到賣官賣國問題，從安福俱樂部問題到歐洲大戰(zhàn)問題，從女子解放問題到男子解放👶🤱問題……哪一個不是火燒眉毛的緊急問題？”

    二十八年后，胡適之成為北🕎🎱大校🧝👬🐀長，當(dāng)年即已鋒芒畢露。

    眼看這場討論綿綿無絕期，王家維打圓場道“哎呀，都忘了千辛萬苦爬到這山洞，只為一睹云居四⛲寶的風(fēng)采——第一寶，金仙公主手書《心經(jīng)》；第二寶，吳道子畫終南郡王李隆麒像；第三寶宋徽宗仙鶴鎮(zhèn)墓獸；那第四件寶貝？”

    刺客“老爹”早已收起仙鶴鎮(zhèn)🤙🤑墓獸，從密室里取出第四寶——卻是個🌿🥒🖊沉重的石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