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🐕🐓過白鹿原，拜祭過唐朝小💏皇子的大墓，齊遠山帶著🦐妻女進了西安城。

    他拜訪當(dāng)?shù)剀娬L官，帶來直系大佬吳佩孚的親筆信。陜西軍閥混戰(zhàn)多年，早已民窮財盡，只能向北京俯首稱臣。沒想到，軍閥建議聯(lián)絡(luò)處設(shè)在西安城西北一百多里的乾縣。齊遠山問為何不在西安城內(nèi)？⌚🔦🏘軍閥推👺🎇👂說乾縣形勢險要，是控扼西北的要地。其實，軍閥就是不想輕易交出權(quán)力，自然要將齊遠山打發(fā)到窮鄉(xiāng)🤒僻壤，免得天天在臥榻旁打小報告。

    庚子年，八國聯(lián)軍打破北京，慈禧太后⏸逃亡到西安，什么大明宮、含元殿、興慶宮、曲江池蕩然無存，只見玄🚪奘譯經(jīng)的大雁塔。齊遠山與安娜在城里住了一夜，在北院門吃了回民的羊肉泡饃，次日便出了西安城墻。

    齊遠山雖年輕，但畢竟是北京特派的聯(lián)絡(luò)員，軍閥派遣一支騎兵連警衛(wèi)，加上工兵連，準(zhǔn)備建👣🤥造聯(lián)絡(luò)處的營房。渡過渭河，人馬在烈日下走🤝🙆🗾了三天三夜，才到了乾縣。路上處處可見龜裂的田野，溝壑交錯的黃土地，萬里無云，水土流失。

    軍⬇閥圈定的聯(lián)絡(luò)處，并不在縣➡🛷🐸城之內(nèi)，卻是在城北的乾陵。

    “乾陵🚀？”車馬顛簸的安娜臉上蒙著塵土，保護襁褓中的閨女，“😳🚬⏸🕵🤮可是唐高宗李治與女皇武則天合葬的乾陵？”

    不必齊遠山解釋，正前方聳立兩座📳小山頭，形似少婦，俗稱奶頭山。

    騎兵與工兵穿過兩座山丘之間，踏上筆直的南北向神道。安娜和九色剛在白鹿原祭拜過唐朝小皇子，如今又來看他的爺爺奶奶了。八月盛夏，從上海到陜西，兩千多里路，從二十世紀(jì)走到一千二百年前的唐朝🛐🦆，不虛此行。

    乾陵朱雀門外，矗立數(shù)十尊石人像，身著西域胡服，一律沒有人頭，這便是“六十一蕃臣像”。這些無頭騎士面前，跪著幾十個男人，五花大綁，鼻青臉腫。原來是一群盜墓賊，趁著兵荒馬亂，瘋狂盜掘古墓。正好一支📍📪👈陜西本地的步兵團路過，將🤓🐲這些🚎✔🌸人一網(wǎng)打盡俘獲。

    “有沒有盜掘過乾陵？”

    齊遠山想起秦北洋口中的乾陵秘密，傳🐦🔞說中的鎮(zhèn)🎚🌤墓天子以及無盡寶藏，就埋在眼前這座碩大無朋的陵墓😣🍊下？

    盜墓賊哭喪著臉搖頭，不是沒想過挖乾陵，但無論用何種風(fēng)水堪輿的方法，都無法判斷墓道口位置。他們用👍💰🛂了直接挖洞的土辦法，沒想到鏟子剛落到土里，就感覺撞⏬🗳💪上了金剛鉆，不是虎口震裂就是鏟柄折斷。

    最后，天上下了冰雹。

    “七月的雹子，砸得我們頭破血流🐓🌖，咋們的大哥當(dāng)場被砸碎腦殼?！闭f話的盜墓賊不過二十來歲，死到臨頭卻無所謂，大🛑概這行業(yè)就是高風(fēng)險，早已做慣了亡命徒，“但我們不信邪，等到冰雹過去，又挖了一整宿，才掏出🐅個碗口大的洞眼。突然，地下響起轟隆隆的聲音。再一抬頭，我們當(dāng)中幾個人就沒了，泥土里只留下一灘水，我們嚇得轉(zhuǎn)頭就跑了?！?br/>
    齊遠📑😐山自言自語“獨乾陵可不近，近之🦋輒有風(fēng)雨?！?br/>
    怪不得，武🕉🥗🛒則天的乾陵是唯一🐤🐢歷經(jīng)千年而未被挖開過的唐朝帝🥠王陵。

    “我們心想這回出來干活✴🤯🏮，總不能空手而會吧？便又挖了乾陵附近的幾個墓。唐朝的帝王陵周圍啊，必定有給皇帝老兒陪葬的王公大臣與皇親國戚。我們在一個月內(nèi)，翻了方圓二十里內(nèi)的百十來座墓。有的沒能挖到墓道口，有的早就被盜了，還有的是騙人的空冢。真正挖出寶貝的，也就十來個墓吧。”

    齊遠山不再說話，他也不便干涉當(dāng)?shù)孛裾?。但他讀過大清律例，“凡發(fā)掘墳，見棺者，杖一百，流三千里；已開棺見尸者，絞”，老規(guī)矩，盜墓輕則流放天涯海角，重則處死，但可留全尸，畢竟盜墓侵犯的是死人而不是活人。但前清執(zhí)行死刑有繁復(fù)手續(xù)，要經(jīng)州縣行😛省乃至朝廷層層審批，最后由皇帝御筆鉤決，才能秋后問斬或絞殺。

    但在民國時代，司法反而退化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，許多地方官與軍閥，想殺就殺，毫無審判制度。眼前的盜墓賊們，昨晚剛被抓，今天就要插標(biāo)游街，公開槍斃。無論主犯從犯，挖墓的還是放風(fēng)的，一個活口都不留。起獲的盜墓贓物，已被軍官🚙🍪🥏們私分了。刑場設(shè)在乾陵“六十一蕃臣像”跟前，要用盜墓賊的血祈求武則天原諒。這也是當(dāng)?shù)氐膫髡f，怕是乾陵一旦被挖開，便會有大災(zāi)禍降臨。

    安娜抱著女兒躲回馬車?yán)铮牭郊w處決盜墓賊的槍聲，驚得九色當(dāng)場啼哭。她只🥊😘能解開衣襟，將奶頭塞入寶寶口中。

    齊遠山并不怯場，他是經(jīng)歷過戰(zhàn)場殺戮的男人，親眼目睹幾十名盜墓賊被亂槍打死，鮮血橫流在唐朝無頭石像面前。為了確保沒有幸存者，士兵們再用刺刀戳入尸體后背心，才將死人拖走，扔到奶頭山背后的亂葬崗，算是給女皇武則天殉葬💙了。

    騎兵下馬，工兵安營扎寨，穿過這片血氣沖天亂蠅飛舞的刑場，經(jīng)過神道兩邊的🦌🌂石馬、駝馬、翁仲。但見那石馬雕刻有翅膀，安娜想起女兒誕生前夜的夢，從戈壁月光下插翅飛來的小鎮(zhèn)墓獸。

    兩座高大的土闕跟前，并排列著兩塊氣勢恢宏的石碑——🚖左邊是高宗李治的述圣紀(jì)碑，刻著武則天親自撰寫📧的五千字碑文。右邊那塊則是女皇帝自己的無字碑。

    無字碑，不著一字🛺🕛。到底是功過留待后人評🌀📫🥡說？還是武則天自覺功德赫赫，已非任何文字所能言盡？

    不同于給丈夫樹立的七節(jié)石碑，武則天給了自己一塊完整的巨石，高若懸天，重達百噸。石料開鑿已如蜀道難于登天，經(jīng)過石匠簡單加工，再要運下陡峭的山谷，穿過白鹿原之類黃土塬，再🕓渡渭水，山川顛簸，將犧牲多少生命🥤😄📮？

    人說一將功成萬骨枯，一碑功成也是萬骨枯。

    無字碑首刻八條螭龍，動靜相宜，鱗甲鮮明，錯落纏繞。石碑兩側(cè)有升龍線刻。碑座陽面，線刻獅馬相斗圖，屈蹄俯首之馬，昂首威武之獅——獅與馬，歐洲常用的族徽🥂📸。

    歐陽安娜懷抱著兩🚽個月大的女兒，仔細端詳這座給女人歌功頌德的偉大石碑，似乎觸摸到了一個偉大女人的體溫。陽光灑在光滑的石板表面，顯出金光閃閃的文字…😬👘…

    無字碑上的字！

    武則天在無✔🤖字碑里暗藏的天書？唯獨向名為九色的小女孩開啟？女兒伸出小手，指示媽媽去看看。安娜吃力地踮起腳尖，終于看清其中一行字——

    王小二到此一游

    字兒寫得歪歪扭扭，，🤹🍦歐陽安娜啞然失笑。無字碑上原來有字，但并非唐朝人所寫，而是后世的文人墨客與販夫走卒來刷存在感的，想讓自己的名字刻在武則天的紀(jì)念碑上，本意是想流芳百世，卻一不留神遺臭萬年了。

    齊遠山說工兵已經(jīng)選定營房基址，就在乾陵正南一里外，緊挨著奶頭山。安娜看了一眼乾陵墳冢，巍峨的石頭大🤝🏫📲山，遍布青青陵上柏，白云飄到山巔，仿佛戴上一頂白帽🎠🎿💮，蘇東坡曾用“嶺上晴云披絮帽”形容過。

    她🔐🚧跟著丈夫回到營地，工兵們已丈量出了大致范圍。原本就是枯草🚨亂石的荒野，北靠乾陵，南望開闊的🈹麥田，風(fēng)水學(xué)來說是塊旺地，占有山川形勝之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