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兒精心縫制的“棉靴”讓張保在同僚中的人緣又好上了幾分，他決定要選一樣好東西當(dāng)做謝禮。年下底下的小吏送來了幾樣新鮮玩意，其中有一種帶有香氣的蠟燭，一共四支，分別是紅藍(lán)綠黃四種顏色的。這種蠟燭從秋天起就在京城里流行，只是價格不菲，只有富裕人家才用得起，相比起普通的蠟燭，不過是多了點(diǎn)色彩與香氣罷了，偏偏就深受大戶人家女眷的歡迎。奉天城也是才開始賣不久🌼🎤🤮，光是給幾家王府就供不應(yīng)求了，也不知那小吏是怎么弄到的。張保就把🗄👿🧐這種貴重又不實(shí)用的東西拿來送給女兒，又不花錢，又能討她歡心，就當(dāng)是借花獻(xiàn)佛了。

    淑寧對這份禮挺喜歡🙂🎤⬆，它讓她想起了現(xiàn)代社會里的香熏蠟燭，雖然沒有那種功效，👋看著開心也是好的。

    夜晚時分，她在房🤐🥕🎋中點(diǎn)燃一根綠🚠🚌🙅🧜色的蠟燭，整個房間都散發(fā)著一種淡淡的花香，映著一圈淺綠色的光芒，如夢似幻。她嘆息一聲，躺在床上靜靜地欣賞。

    春杏撐著下巴，坐在桌前，也在雙眼迷離地望著那片燭光，喃喃低語：“真漂亮。小時候過上元節(jié)，我爹買不起燈籠，就做了窮棒子燈，把蠟燭放進(jìn)去，風(fēng)怎么吹都不會熄，那時候我最喜歡在燈罩📦外面蒙上塊花布，那光就會穿過布上的花紋透出來，照在墻上特好看?？上?，我已經(jīng)好幾年沒看過窮棒子燈了?！?br/>
    淑寧抬頭問她：“你爹呢？他現(xiàn)在在哪？”

    “死了，打魚時掉到江里淹死的，就是在冬天的夜里。🐇🕠”

    淑寧心情有些沉重🍑🚡，便錯開話題：“你剛才說的窮棒子燈，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春杏坐直了身體，伸伸懶腰，答道：“就是用冰做的，也有人叫它冰燈。我家里本是松花江邊上的漁民，聽說是祖先們要在冬天夜里出江打魚，就把水倒進(jìn)桶里，趁它還沒凍實(shí)的時候弄出來，在冰的中間挖個洞，把蠟燭放進(jìn)去，放在船上當(dāng)燈籠用，風(fēng)也吹不熄。這法子在我們那兒傳🍈🐽👐了好幾十年了，后來過年和上元節(jié)的時候，我們那兒的人沒錢買花燈，就用這種法子做出燈來，放在門口好看，或是叫小孩子提🐎了在手里玩，就當(dāng)是過節(jié)了。我小時候也玩過。”

    原來是冰燈。看來這就是冰燈的原型了，原來是起源于松花江邊，怎么🌫不是哈爾濱？

    春杏看著淑寧低頭苦想的樣，以為她是在奇怪怎么沒聽說過這種事，就😑🎠🛥說：“姑娘可是奇怪從沒聽說過這些👰事？其實(shí)也不出奇。這些都是咱們窮人的玩意兒，姑娘這樣的人家，怎么可能聽說過呢？”

    淑寧微微一笑：“那倒不是，我曾讀過蘄州顧赤方先生的《白茅堂集》，里頭就提過他在庭院里砌冰堆雪、于其中燃點(diǎn)蠟燭，景象十分美麗。也有人寫過記述冰燈的文章，聽說在京城里，還有人在上🌳🕯元燈會里展出過冰燈呢。不如我們也學(xué)他一學(xué)？你見過冰燈，應(yīng)該知道怎么做吧？”

    春杏有些遲疑：⏱🤶🔰“我雖見我爹做過，不過自己倒是沒動過手，想來也不是很難，可姑娘好好的為什么要做這些窮人的玩意兒？”

    淑寧不同意了：“誰說這是窮人的玩意兒？冰雪乃是上天賜予，誰都可以拿來玩吧？你方才回憶起小時候玩冰燈的事，不是也很懷念么🍡💒📫？咱們就來做一做吧?！?br/>
    春杏聽了有些感動，也被她激💬🍹起興趣，點(diǎn)頭道：“好🕵🍳🛢，明天我們就做吧，白日里做好了，晚上點(diǎn)燈來玩?！?br/>
    當(dāng)下兩人就說定了，又籌劃了一番，才收拾梳洗🍆睡下🥛❤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起來，才發(fā)現(xiàn)半夜里下了一場雪，原本已經(jīng)清掃干凈的院子，🚛🎱又被填滿了。淑寧倒是有幾分開心，才說要做冰燈，老天爺就下了一場雪，實(shí)在太給面子了。春杏卻有幾分擔(dān)心：“雪這樣大，城里的窮人不會凍死吧？”淑寧安慰她：“不要緊的，去年開始衙門就💎😮有安置的措施，那時比現(xiàn)在還要冷呢，也沒凍死幾個，今年安置得早，應(yīng)該會更好些?！?br/>
    二嫫捧著一疊衣物進(jìn)了房間，對春杏說道：“你怎么🆎🖤🔳了？也不侍候姑娘穿衣梳頭，傻站著做什么？”淑寧笑著說：“我不用她侍候，我自個兒會做?！彼p輕地用帕子洗臉，如今可是小女孩的嬌嫩肌膚，可不能用力搓壞了，雖然自己算不上什么美人胚子，但好歹也要后天培養(yǎng)一下，做個水靈靈的清秀佳人呀。

    春杏有些不好意思，連忙上來搭把手，待她洗完，就捧著水盆拿去倒。二嫫🌉💮展開帶來的衣服，說📘道：“昨兒夜里楊嬸送來的，年初開春時本來要給姑娘做件松花色的春裝，誰知一時沒找到料子，就耽擱了，如今算是補(bǔ)上了，姑娘將就吧?！?br/>
    淑寧一看，原來是件松花色的厚袍子，還有一條淺棕色的褲子和一件水紅緞面兔毛滾邊的對襟馬甲。其實(shí)春天時沒做成那件衣服，她并不是很在意，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，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會生氣，現(xiàn)🎓🌡🏤在補(bǔ)做也很好啊。她便說道：💀“是🐮🛠新做的冬衣？真好看，難為你們想著。只是今兒我要和春杏做冰燈，先穿舊衣服吧，免得回頭弄臟了，倒讓額娘罵我。”

    二嫫說：“使得，只是什么是冰燈？冰做的么？可別冷著了。近來姑娘怎么愛玩起來？”“難道不好？你們成日家說我太老成了，不像個孩子🍐💋🚼，如今我就玩給你們看，難道又不對么？”“怎么不對？姑娘愛玩就玩去，可得小心別著了涼?！倍?#127538;🧢⚡笑咪咪⛹🚲🧡地幫她換上衣服，又要替她梳頭。

    春杏已🚐🚚經(jīng)回來了，見狀連忙接過梳子：“還是我來吧，媽媽先歇一歇?！倍茡尰厥?#127845;子，說道：“一邊去，姑娘從小兒就是我梳的頭，你多什么事兒？有空就去廚房干活去，窩窩頭可蒸好了？”春杏只好去了。

    淑寧笑道：“二嫫別生她氣，其實(shí)春杏很忙呢，又要照看我，又要做廚房🧘的活。”二嫫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：“我也知道，前兒個奶奶才說起，要正經(jīng)請個廚子或廚娘呢。春杏雖然做得好，可她在廚房時，姑娘就沒人侍候了，實(shí)在不成樣子。”淑寧說：“我不在意，有時一個人也挺好。”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奶娃，總要人跟著照看，總要有點(diǎn)私人空間吧？

    上午閑暇時，淑寧扯著春杏到了院子里，又叫虎子阿松來幫忙，準(zhǔn)備👉好鏟子、水桶和鑿子，做💕🤡起冰燈來。

    春杏是主力。她把冰冷的水倒進(jìn)桶里，沒多久就結(jié)成冰了，叫兩個男孩兒把桶拎去老伍頭的屋子，略烤一烤火，冰坨就弄🔐出來了。她把冰坨中心挖開，倒出里頭還沒結(jié)冰的水，掏出一個圓筒狀的空間來，就說：“行了，💱🚏🥓晚上把蠟燭放進(jìn)去，就是冰燈了?！?br/>
    淑🐤🐨寧接過來瞧，原來古時🏍🖐候的冰燈是這樣子，只是太簡單了，不如搞點(diǎn)花樣吧。她說：“這一個就算做成了，再做幾個不同樣🛴💮的吧？我們可以在上頭雕些東西，又或者弄點(diǎn)別的顏色上去。”

    虎子很有興趣，就問：“那要怎么做？雕東西我會一點(diǎn)兒，可弄顏色……難不成把畫畫的墨汁往上面涂？”阿松望著他，遲疑道：“怎么可能涂得上去？應(yīng)該是把顏料弄在水里凍起來吧？”頗有“你不是傻瓜吧”這味道，惹得虎子撲上去猛掐起來。淑寧與春杏不去理會這早已見怪不怪的情景，商量📼🚧著用什么顏色好。

    四個孩子玩了大🌫🔖半天，做了好幾盞冰燈，有紅、藍(lán)、土黃三種顏色的，虎子還➕🔨🕖在上頭雕了些小鳥小魚什么的，春杏就剪了幾張紅紙，讓它們夾在冰里，看著也有幾分意趣。

    佟氏見孩子們的成果斐然，倒也不🏚再責(zé)怪他們把自己弄得一身濕的狼狽樣了，只叫他們快換上干凈衣裳，又叫🍼🛅💛人燒了一大鍋羊肉姜湯給他們祛寒。只是背地里，🙍😥🏞春杏和虎子都挨了二嫫一頓罵，勒令他們再不許胡鬧了。淑寧知道了，倒有些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正手忙腳亂的，換衣服的換衣服，燒火的燒火，喝湯的湯，忽然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，有人高叫著“黃馬褂！是黃馬褂！”似乎有不少人往大街上跑了。佟氏忙叫長福去打聽出🔙🧐🛒了什么事，過了好久，長福才來報說：“是京里派了人來傳旨，已經(jīng)到了衙門里，只🤠😰是那里圍了幾圈兵，不許人進(jìn)去，因此不知發(fā)生什么事。奴才回頭再去打聽?！辟∈蠐]揮手讓他下去，心里十分擔(dān)心，不知丈夫在衙門里會不會有事。

    天黑🚥🍕🔷了，可張保還沒回來，連蘇先生和長貴也沒個信兒。佟氏心下不安，端🍋🤩🍩寧就自告奮勇要到別家去打探消息，馬三兒也被派到衙門外候著。一家人🗡📣都坐立不安。

    不一會兒，就有各種流言傳出，有的說衙門里的官犯了事被抓起來了，也有✉人說🤪🌽是京里來賜毒酒的，還有說是傳各府王爺上京去過年的，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。百姓有些不安，還有些流氓地痞想趁機(jī)搗亂，因各處大小官員都聚在衙門里，一時無人主持，亂了一陣子，被城衛(wèi)府的人趕散了，還抓了幾個人。

    過了個把時辰，張保還是沒有消息，馬三兒已經(jīng)來回兩次了，別家的下人也都在衙門外💻🦆😾頭等消息。不過那里雖然圍了兵，倒沒有抓什么人，只🏓⤴是安安靜靜地守在那里。四處的消息也顯示沒有人被抓走，讓全家人都稍稍安心了些。

    端寧回來了，🥙📰一進(jìn)門就率先喊道：“不是來抓人的！是皇上要來奉天了！”